「就算你有錢,還是你有甚麼都沒有用,現在就是走不了。」武漢肺炎就像一把利刃,割開不少兩岸家庭。
36歲小美(化名)來自湖北黃岡,2009年嫁到台灣,在台北居住約10年,已成滿口台灣腔。她婚後誕下女兒,經歷了離婚成單親媽媽,自此與女兒相依為命。上月20號晚上,小美飛抵黃岡鄉下探親及過年,不同以往的是,因9歲的女兒患上流感,於是小美獨自起行。她萬萬想不到,原定15天行程,竟成為無了期的噩夢。
「那時候在傳,官方一直在說不會人傳人。」小美向《蘋果》說,返鄉前已聽說湖北出現武漢肺炎,曾問過當地同學,疫情是否很嚴重?收到回覆是「沒有,街上都跟平常一樣,沒有感受到異常。」就連她回家後開初幾天也沒發現異常,外面滿街是人,因臨近過年,從外地回家的人越來越多,市面變得更加熱鬧。當時友人還笑說:「外面都傳武漢肺炎,武漢人都是自己過自己的,覺得沒甚麼事,是外面說得嚴重。」20日至22日情況大致如常,直到專家說會人傳人,全城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。
「從21日、22日,(到)23日,每天都有新聞出來,每天新聞都不一樣,一直到22日有消息說要封城,23日就正式封了。」 小美說,封城時起初未有感到焦慮,只是不能在城市之間流動,但正常生活還是繼續,當時與涉台單位聯絡,知道將會有包機返台,填完表格後就在家中等消息,還要進行身體檢查,證明沒受新冠病毒感染:「當時感到很有希望,覺得台灣一定會過來接(我們回家),一直看到很多國家接人走,總有一天會輪到我們。」她以為,自己可以返回台灣;她以為,自己很快與女兒相見;她以為,自己僅與疫情擦身而過,生活將恢復正常。不過,現實是武漢肺炎將她的生活變得天翻地覆。
2月3日深夜,載住247人的第一班兩岸包機順利飛抵桃園機場,小美的名字出現在第二班包機名單中,預計2月5日起程,就在起飛當天早上,台辦通知航班取消:「全部行李都收好,也跟家人講好,卻沒辦法走,心情非常低落,家人形容我是『魂都丟了』。」台辦通知說,台灣當局拒絕讓他們登機,要他們等消息。這一等,到現在就是20天。 等到第一批包機人士上周二(18日)在台隔離結束後,第二班包機還是完全沒有消息,她心裏明白,錯過這個機會後將很難返台:「我就覺得不可能了,沒有包機了,不用再想了。」
談武漢肺炎,小美語氣只有無奈,說到女兒時,電話另一端情緒變得激動:「女兒我一個人從小帶到大,其實很少分開那麼久,我每次回來陪父母最多也就10幾天,就回去。」女兒因患流感,無法陪她一同到湖北探親,她也慶幸女兒因禍得福留在台灣。但她從不敢打電話給女兒:「覺得自己很無助,我想回去可是又沒有辦法回去,我想關心她可是我甚麼都做不了。」另一個原因是,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緒,會隔着電話筒大哭起來。
小美有時候會與女兒視像對話,女兒第一會問她甚麼時候回去,「第二說想媽媽,第三說愛媽媽。」然後會問她一些生活瑣事:「怎麼買菜,每天在家做甚麼,向外公、外婆打招呼。」女兒會說:「就算你從武漢回來,就算你有武漢肺炎,我也一定要見你,你回來我就馬上來找你。」小美聽了之後一陣鼻酸,想哭,卻要忍住,只因為不想父母擔心自己。小美與女兒一海隔天涯,女兒25日開學,自己無法陪伴在側,只能拜託前夫親戚照顧。她說,女兒很疼自己:「打電話10分鐘,8分鐘在說『媽咪I love you』、『媽咪你甚麼時候回來』。」為怕女兒知道她在湖北的苦境,只得假扮鎮定、堅強。 說到最後,電話中一陣沉默,小美說,如果我沒有被困在這裏,我現在一定是跟她在一起:「很想她,就只有一個女兒,她很會代替我想,幫我很多事情。」 《蘋果》記者
有陸配滯留湖北省黃岡市,無法陪台灣女兒復課。受訪者提供照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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